1.重生归来

公子否鱼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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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梨迦的元神漂浮在宇宙虚空之中。

    化为一颗繁星,划过万千星球,又凝成一缕青烟,徜徉在山水之间。

    空间无限之大,她不过是沧海一粟。她在思考,既然自己归于尘埃,为何意识犹在,清晰可感。

    她活了三百余岁,开创了天剑一派。天下人誉她为剑宗,天剑弟子奉她为元尊。

    觉知大道,悟性大成,一朝寂灭,零落成泥。

    如果神魂不散,说明还没有到达圆满。

    天梨迦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身体轻松,心灵宁静,和圆寂时一样,她在普通的修室里打坐。

    大限到来,心如止水,毕生追求,天人合一。

    在最佳状态中离开人世,她很满足。

    这间四周挂满黑幕的修室,陈设布局和过去一样。天梨迦眼前一恍,仿佛看到一众弟子坐在面前,双腿单盘于正方形底垫,臀部点放于长方形小坐垫,背部挺直,双手置于膝上,闭目养神,进入觉知。

    岁月的光华流转在眼波浩渺,匆匆白驹过界,打坐弟子们纷纷消散,留下布满尘灰的旧室。

    墙角的蛛网暴露了久未有人用过的事实,底垫和坐垫乱糟糟地散落一地,天梨迦的手指翕动,涌上不安的情绪。

    天剑派,发生了什么?

    门外的嘈杂声由远及近,一位包着头巾的大汉推门而入,指挥身后的手下:“这是最后一间了,赶紧把它拆了!”

    两位拿着榔头的男人紧随其后,三人刚要开工,看到一名飘飘若仙的白衣女子,在静室的前方盘腿打坐。

    她是谁?

    是田螺姑娘?还是,下凡的仙子?

    天梨迦穿着普通弟子的长衫,简单而素净,纯白薄衣包不住出尘的气质,在十米的距离外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沉静。

    头巾男子惊诧道:“在、在下顾武,奉七皇子的命令来推倒旧屋建立祭坛。请问姑娘是何方仙师,有什么吩咐?”

    天梨迦收起手势,翩然站起,呼吸之间,周身有光晕闪过。

    头巾男子不敢怠慢,微微弯腰,身后的两男也欠身拜服。

    天梨迦平静出声,游刃有余:“在下是天剑派天梨迦,方才云思归来,敢问今夕是何年间?”

    “回禀仙师,今年是天宝五千两百一十一年。”

    天梨迦内心微动:“已经过了三千年……请问顾先生,你们要推倒屋子的话,那么……天剑派何在?”

    顾武不好意思道:“天剑派?”身后的属下小声道:“这里是天剑山,从前有个天剑派,不过早就落魄了,现在沦落到把门派仙山卖给皇室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天梨迦耳聪目明,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,眉头不由蹙成一朵浓云。

    天剑派,落魄了?

    顾武把属下推前一步:“你跟我说,我听不懂!你直接和仙师交代,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遗漏!”

    细长眼男子在天梨迦的惊人气势下卑躬道:“回禀天仙师,在下蒋照,家在附近怀忧城里,听过爷爷叔伯们茶余饭后说的旧事。说天剑派本是天下第一大剑派,曾经风头无两,座下弟子千万。”

    “虽然根基深固,无奈做的越大,内部矛盾越多,以至于分崩离析,在风雨飘摇之中每况愈下。在传到第十五代掌门时,三位长老正式决裂,以至于天剑派元气大伤,从此销声匿迹……”

    天梨迦不解:“那为何把天剑山抵给皇室?”

    “天仙师有所不知,这么大一个盘子,没有资金的背后相助,很难运营下去。之前一直是闻人家负责运作,但是分家之后,闻人絮投靠朝廷,带走了一批弟子和资源。天剑派无力支撑,只有卖掉天剑山,正好七皇子有意设置祭坛,所以买了天剑山改建。”

    天梨迦呼吸一窒,几欲晕倒。

    她与好友苦心创立天剑派,散了?

    她把毕生心血和感情,都投注到天剑派。当年座下弟子一千七百余人,她每天与弟子们早起打坐,黄昏静修,设坛讲座,林间舞剑。看着他们从青葱少年成长为中流砥柱,一代一代淬炼成优秀的天剑英才。

    血尚热,酒余温,灿烂若星辰的岁月,独留在她一人回忆里了。

    蒋照忽然想起什么:“天剑派第十六代掌门度知微,好像在山下的聆雨堂休息,天仙师如果有疑惑的地方,可以去问问他。”

    天梨迦垂眸:“多谢蒋先生提醒。”

    蒋照红着脸挠挠头,瞬间心花怒放,眼神一刻不离天梨迦淡然的脸庞,似乎错过一秒就会后悔终生。

    世间竟有如此不染尘屑、淡看浮华的女子,她不曾刻意什么,却吸引了你所有的目光。

    举手投足熠熠生辉,如月神的清辉,气场又凝练沉稳,好像天上的太阳,普照万物生灵。

    天梨迦走出静修,建屋三人连忙退出房间,生怕挡了仙人的道路。

    山林静谧,花草浅香,天梨迦一出现,蝴蝶愉悦相随。灵气自然而然朝她涌去,引起风动徐徐,吹过墨色发丝。

    天剑派九九八十一静修,只剩这一间了。

    天梨迦环顾断壁残垣,有种无力的挫败感。

    她回来的,太晚了?

    一片棕榈叶拂过脸颊,天梨迦捻住一看,叶片上的炭灰已经零落,只能看出文字的个别轮廓,读不出原本的意义。

    天梨迦认出这是最早的记录文字的经典,是用针在棕榈叶上刮出传经内容的文字,然后把炭灰擦在文字上。再用锥子在一叠叶子上打洞,用线串起来,做成书典供弟子传阅。

    就像天剑派的分崩离析一样,书叶在殿堂崩塌时付之一炬。天梨迦凝视曾经的藏经阁,如今徒留一个深坑,成为大地的伤痕。

    她知道往事不可留,但是不住地难过,一滴清泪从眼眶滑落,淋湿了路过的小虫。

    天梨迦走下石阶,往山脚的聆雨堂而去。

    口中默念:“再见,天剑。”

    再见,再也不见;

    再见,再次相见。

    语言的博大精深,从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她的每一脚步,落在青翠的石板上,激起晨露余灰,敲醒了幽森的睡眼。

    这一路,飞鸟盘旋在天,白兔小鼠立侍两边,生灵有灵,它们以自己的方式迎接主人的归来,依依不舍地目送她去往未知的远方。

    快到山下,天梨迦抹去最后一颗泪珠,对自己说,也对天剑山说:

    “别哭,你是天梨迦,你坚不可摧。”

    就算一切崩溃,她也可以用自己的双手,建起万丈高楼,用她坚毅的臂膀,撑起一方天地。

    万象由心,只有你肯不肯做,不在乎代价。

    她创立的天剑派,必须由自己守护,这也是,她重生归来的意义。